一个人的重生（19）
有人缓缓道：“公孙鞅，你对秦公子很有信心啊。”
他顿了一顿：“你的信心，自何而来？”
卫鞅的回答简洁有力：“来自我所见，来自我所闻。扁鹊先生。”他恭敬的执手为礼，诚恳的向医家领袖道：“百闻不如一见，百见不如同行。世上有善于作伪之人，可伪装一日两日，但不可能瞒过日日相对之人。鞅和秦公子同行这些时日，食同器，宿同榻，虽不敢说已尽知公子心性，但所见所闻足以让鞅愿入秦一试。”他似乎微微笑了笑：“陈兄，巨子，请勿忧。若秦公子或者秦国不能如君等之所期，诸位全身而退也并非是不可能之事。”
嬴渠梁脸色忽然为之一暗，缓缓在榻上坐倒：鞅，原来，你还未曾尽信于我。
只听卫鞅继续道：“但卫鞅信的过秦公子，也相信诸位如肯入秦，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的话，就知道鞅所言非虚。”
扁鹊点了点头道，“该用朝食了，陈良，让你煮的粥好了吗？”
陈良回头向厨房方向看了看，道，“已经好了，不过下地的还未回来，还要请先生们还要再等上一等。”农家和墨家都讲究同工同食，只有分工不同，不分贵贱高低。
忽听外面笑闹着，下地工作的农家和墨家子弟背负着农具，抬杠着一头肥硕的野猪一起涌了进来庭院。一众人向两家领袖和客人见了礼，便有弟子解释，众人耕作间这头野猪旁若无人的公然闯入田地里边偷吃，被驱赶时还试图咬杀众人，被墨家子弟以连弩射伤，众人一拥而上，合力将猪打死。
陈良笑道：“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瑟笙既无，更无佳肴。这是上天赐给我待客的，让厨房烧水，咱们把这畜牲剔剥了做菜，请大家一饱口福。”
“我来！”房门一开，嬴渠梁满面红光，精神熠熠地走了出来。他挽了挽袖子道：“打算做什么菜？我来切割！”见众人一脸都不可置信地看他，嬴渠梁笑道：“我从小在军营里长大，每个兵种都得干，火头军我也干过，诸位不信的话，看我动手一试！不过我只随身携带了防身的短剑，没有趁手的刀具，要请借一把使用。”
墨家子弟中有人瞧了一眼领袖，见巨子微微颔首，便有人递过了一把短刀给他。嬴渠梁接在手里，那刀触手生凉，拿在手里还有些轻飘飘的，浑不似常用的道具。不由心中微觉诧异。低头看时，却是一惊，秦人尚武，嬴渠梁本身也是带兵打仗，前后两辈子沙场上滚出来的，对刀剑绝不陌生，此时的兵器多是青铜打制，精铁打造的兵器虽然锋利轻巧，但是造价太高，极为难得。手中的这柄短刀，说是短的，却也尺许长，刀身窄而薄，微做弧形，迥然有异于那些常见的宽而短，厚重到有些笨重的青铜所打造的刀剑。
而墨家弟子给他分割猪肉的却是一把罕见的精铁短刀。
样式虽然朴拙无华，但确实是铁制利刃，刀锋雪亮，一道血槽暗伏于其上，隐隐间有寒气逼人。
嬴渠梁在手中挽了个刀花，大步走到那头野猪跟前，早有农家子弟提了热水过来，烫去猪毛，剔刮皮上污秽，那野猪顿时干净了许多，白生生躺在那里，看上去居然有几分白胖可爱。这些事情干完，几个人便退到一边，和墨家弟子一起静待这位客人动手。
对于他的举动，卫鞅初时也有些诧异，几度欲起身，又坐回原位。此时更平静下来，和农墨医三家首领一起，饶有兴味的看着嬴渠梁紧了紧衣袖，出手如风，刀刃轻松地划进猪的颈部，准确地切入骨缝之中，，咔的一声轻响，硕大一个猪头便被卸了下来。扁鹊便点了点头，眼见嬴渠梁手脚干脆利索的剖开野猪的腹部，将内脏一样一样的分门别类取了出来，抛进一个一个空置的陶盆中。又取了水，冲洗干净血迹。回过头来笑道：“不知道要怎么吃？是煮了吃还是烤了吃？”
陈良和墨家巨子交换了一下眼神，道，“先切一块嫩些的烤了配朝食，余下的交到厨房处理。”
嬴渠梁点头应了，回头继续动手切割，切下猪背上两条粉色的极嫩的里脊来，准备烧烤。
陈良向卫鞅看了一眼，道：“彼君子兮，”
墨家巨子非常默契的接了下句，“不素餐兮。”
两个人同时笑起来，卫鞅也是一笑。
这两句出自诗经伐檀，本意是嘲讽贵族子弟只吃不干活。但是此时此地两位首领说出来却无疑是在肯定：卫鞅，看来你选取的这位君主，不是个吃白饭的。
农墨两家都极其讨厌坐而论道，自以为天生高贵的那些人。
墨家巨子忽然感慨道：“何草不黄？……”
扁鹊却站了起来道：“药食同源，这肉让老夫来炙烤！渠梁公子，你把剩下的肉骨头尽数剔除下来，老夫来煮肉汤。把这块切了，做熏腊肉……”他伸手点指着哪一块适合蒸煮，哪一块适合腌制，要切成什么样子的，嬴渠梁依着吩咐一一的剔骨切割。
墨家巨子向卫鞅看了一眼，道：“看来医家已经作出了决定。”
那个时代，只有长辈对晚辈或者极其亲近的朋友才会直呼其名，扁鹊这句渠梁公子一叫，无疑是站了队：医家支持诸子入秦。
卫鞅微笑，“扁鹊先生的烤肉是极其难得的美味，巨子可要尝上一尝。”
墨家巨子眼光闪了一下，缓缓的点了点头。
扁鹊的肉确实烤得极好。他将肉先用酒盐等物腌制了一会，临烤前又在上面薄薄的刷了一层不知什么东西。
烤肉的一般都用五花肉，这样烤的时候，肥肉中的油脂会被煎出来包裹在瘦肉上，这样的肉吃着香而不腻，软嫩柔滑。但扁鹊却只选了纯瘦的里脊，一个不好就会烤的又硬又柴无法下咽。但扁鹊端出来的炙肉未等上桌，便有阵阵异香传来。只见两条色泽金黄的炙肉躺在铺满了不知名的绿叶的木盘中被端了上来，切肉的匕首轻轻划开，便有丰沛的鲜美肉汁津津渗出，一股浓郁的肉香和着一种淡淡的令人舒适的药香立刻散发了出来。
不知是谁，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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